再过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日，谁会成为央视3·15晚会上被曝光的企业，是人们最关心的话题。
梳理过去十年央视3·15晚会曝光名单发现，汽车行业是被曝光最多的领域，几乎每年都会有相关企业上榜。随着二手车电商的快速发展，侵犯消费者权益的事件也越来越多，2016年的3·15晚会上，车易拍就因在买家卖家两端设置不同价格赚取差价而被曝光。
而除了“3·15”以外，每天都有人通过不同的渠道对二手车电商进行投诉。
事故车故障车等质量问题、价格问题、贷款套路问题、电话骚扰、虚假营销等是消费者投诉最集中的现象，涉及到瓜子二手车、优信二手车、人人车、大搜车等所有国内二手车电商行业头部玩家。
二手车电商的快速发展得益于近几年中国二手车市场的迅猛发展，但进入2019年，中国二手车交易规模增速已大大减缓，在问题没有解决的前提下，此前大量烧钱打广告战的二手车电商们，也即将迎来属于它们的“寒冬”。
3·15晚会常客
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无疑得到了足够的重视。自2010年的央视3·15晚会至今，除2017年外，每年都有汽车相关企业因各种质量问题、销售陷阱等被曝光。在央视花费巨资打广告的车企们，对它是又爱又恨。
2011年的3·15晚会上，4S店销售潜规则遭到曝光;2012年，克莱斯勒4S店被指虚报汽车配置;2013年，江淮同悦、大众汽车被曝存在安全隐患;2014年，山东企业违规生产四轮代步车事故频出;2015年，东风日产、上海大众、奔驰4S店等靠小病大修牟暴利;2018年，大众途锐发动机暗藏隐患。
2016年央视3·15晚会上，车易拍遭曝光。
在2016年的3·15晚会上，二手车电商平台车易拍成为这一年汽车行业被点名的代表。根据央视的报道，车易拍涉嫌虚假宣传，该平台声称“透明”“无差价”，事实上却利用买方卖方两套后台来修改价格。在调查中，买卖价格中间相差了3%至13%不等的费用。
成立于2006年的车易拍，在当时是毫无疑问的行业老大哥。无论是知名度、融资额、市场规模、行业经验，比起2014年、2015年才先后成立的人人车和瓜子二手车来，车易拍都有不小的优势。
公开资料显示，在2016年3·15晚会前，车易拍就已经完成了4轮融资，累计融资额1.85亿美元;人人车则拿到3轮共1.1亿美元融资;2011年成立的优信，更是完成了总计3轮共4.6亿美元的融资;而成立不到半年的瓜子二手车，也获得了A轮6000万美元投资。
人人手握巨资，为人注目的广告大战便在这一时期打响了。王宝强、黄渤、孙红雷代言的二手车电商广告，几乎一夜间出现在电视、电梯广告上，而电梯广告霸主分众传媒也因此业绩大涨。
艾瑞咨询的研究数据显示，2015年二手车电商的广告投放总额超过8亿元，2016年广告营销相关支出达到12亿元，2017年几大二手车电商平台广告费用突破了50亿元。
但无论是“老油条”还是“新兵蛋子”，都在广告上宣称“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但背后却利用信息不对称赚钱。声称要打破信息不对称的互联网公司们，反而是利用这一招的高手。枪打出头鸟，车易拍在2016年被抓了典型。但此后直到现在的每一天里，都有人在不停地投诉着二手车电商。
在聚投诉和黑猫投诉上能看到，针对瓜子二手车的投诉量共695件，优信二手车的投诉量有656件，人人车的投诉量有444件。投诉内容主要集中在商家隐瞒车况、套路用户贷款、售后服务、虚假营销和电话骚扰等。
资深从业者周瑜此前接受采访时曾表示，二手车行业最大的问题是诚信问题。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罗磊对此表示认同，“我参加车商的活动，他们讲的最多的一个词语就是诚信。但我就纳闷了，(车商)一方面在嘴上喊诚信，一方面在下边使绊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一个什么心理状态。”
各类投诉不断
瓜子二手车从成立开始，围绕在其身上的争议和骂声就不断。
最早期，从58赶集合并后退出的杨浩涌将广告战带到了二手车电商行业，其夸口的话和粗暴的打法引来二手车行业内的一片不满和嘘声。
以至于瓜子二手车的广告语，也频频被竞争对手举报，以致被罚款。2018年11月30日，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海淀分局对瓜子二手车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因后者在广告宣传中使用的“创办一年、成交量就已遥遥领先”宣传语缺乏事实依据，与实际情况不符，北京工商局海淀分局责令瓜子停止发布违法广告，并处以罚款1250万元。
但除了广告语夸大营销外，更严重的是出售的二手车为事故车，给买家造成了重大安全隐患。
2018年11月媒体报道，长沙市民陈先生从瓜子二手车上购买了一台价值11.97万元的二手车。瓜子二手车在宣传中称，进入该平台的车会经过259项深度检测，“杜绝事故车”。但陈先生发现，自己购买的这台经过“259项深度检测”的车，是一台重大事故车。瓜子二手车向他承诺退款赔偿，并且将涉事车辆下架处理。但事后媒体发现，这台事故车仍在该平台出售。
此类现象不止一例。
聚投诉上，方先生在2月24日投诉称，其于2018年9月在瓜子二手车苏州吴中严选店买的车，后面做保养的时候在4s店发现该车出过事故，维修金额在万元左右，前后都有维修痕迹，估计是三车追尾，该车为中间的一辆。但是买车时未告知，后面交涉(瓜子二手车工作人员)说，不是重大事故车，而且事故车以他们的评判为准。
在百度以“瓜子二手车事故车”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出现了272000条搜索结果;同样输入“优信二手车事故车”，出现1190000条结果，人人车则为724000条。可见事故车问题已是二手车行业的一大顽疾。
而2017年的一则报道，也撕破了二手车电商营造的超百项检测标准的假象。
调查发现，二手车平台瓜子二手车、人人车、优信二手车宣称，对车辆进行超百项专业检测，但消费者在平台上，无法直接看到所有车况信息，一些平台甚至隐瞒车辆真实里程数。比如一台车的维修记录显示，被检测车辆里程数已达56365公里，而车速拍平台上显示的里程数为调后的17000公里。
调表在二手车交易中是很常见的一类现象。周瑜甚至表示，市面上超过90%的二手车都存在调表的问题。
一位北京的姜先生也在黑猫投诉上反应称，“2018年12月26日，我在北京人人车二手车交易平台买了一辆奔驰S350轿车，12月28日到保险公司做保单变更时，发现此车为严重水泡车，现人人车故意推诿责任，拖延时间，不退车，不赔偿，所谓的249项专业检测，连最基本的车辆涉水都没有查出来，太坑人了，消费者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
此外，为扩展业务增加营收，大部分的二手车平台也陆续在二手车交易环节中加入了汽车金融的业务。当用户买车时，平台会推荐用户使用该平台的贷款产品。
2018年6月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优信，在二手车金融业务上做得很好。其发布的2018年三季度财报显示，优信的营收中，2C交易促成收入1.4亿元，而2C助贷服务收入4.7亿元，同比增长96.4%。助贷服务收入也就是优信金融产品提供的收入，已经是2C交易促成收入的3.35倍。正因此，有媒体将优信定义为一家金融公司，而非二手车电商平台。
但消费者在面对长长的服务条款和复杂的利息计算时，常常会不明不白的背上多余的贷款和利息。优信就有诸多投诉是关于贷款问题的。
聚投诉上，针对优信二手车贷款问题的投诉频繁出现。
在聚投诉上可看到，3月5日，刘先生投诉优信称，“我在二手车行买了一辆标致的车，车行老板给我找来优信二手车的人办贷款，车是七万多我首付给了车行老板27000，我叫优信人给我贷了50800，我月供了九个月发现不对啊!月供多了结果我到优信APP查了总借款是57727，给我多贷了差不多快7000。”
虽然有如此多的投诉，但罗磊对二手车电商持正面态度，他认为，二手车电商发展至今，对市场带来的主要还是积极作用。“电商平台的出现，首先改变了广大消费者对二手车的认识。它们花巨资教育了消费者，让二手车不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可怕。”此外在信息透明度上，电商平台也比传统二手车商做得好很多。
之所以针对二手车电商的投诉和负面新闻不断，罗磊认为，是因为传统线下车商一年卖出一千台就是做得很好的了，而电商平台一个月的交易量都能达到一万台，“林子大了鸟多，它整个客单量增加以后，消费者不满的几率也会增加，一些案例就会出现”。
行业渐入寒冬
从2015年二手车电商大战开始，无论是电梯广告投放额的激增，还是投诉量大涨，背后的一个共同原因都是中国二手车市场的高速增长，带动了二手车电商行业的发展。但当下的问题却是，此前的高速增长，在慢慢消失。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的2018年全年及12月全国二手车市场分析报告显示，2018年，全国二手车累积交易1382.19万辆，累计同比增长11.46%。
历年二手车市场表现，2018年增速开始下滑。
这个增速看起来并不慢。但2017年的同比增速是19.35%，相比之下，2018年的增速大幅下滑。同时，2018年12月全国二手车市场交易量为121.72万辆，环比下降4.58%，同比下降1.11%。2018年上半年出现一波高增长后，到年底下滑趋势明显。
2017年、2018年各月二手车市场表现。
另外，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2019年2月份“中国二手车经理人指数”，结果显示，2月份二手车经理人指数为38.9%，已连续5个月处于荣枯线之下，二手车市场活跃不再。
2017-2019年中国二手车经理人指数趋势图。
这些数据都在表明，经历了前几年的高速增长后，中国二手车市场并未向人们预期的那样，将这个增速继续保持下去，而是开始转向下滑的态势。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罗磊将中国二手车市场增速下滑的原因归结为两点：一是因为去年新车市场销售下滑、价格波动的负面影响传导到了二手车市场，二手车商卖不出车，也收不到车源;二是受宏观经济增长放缓的影响，二手车市场的消费人群购买力下降，导致客源大幅下滑。
“他们的购买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除非小微企业全线复苏，但也需要一个过程，没那么快。”罗磊对启阳路4号表示，“所以它会延续新车市场的一个走势，继续往下延伸。”
可以说，短时间内，二手车市场高增长难以再现，销售低迷将成为整个中国汽车的新常态。对此市场也给出了反应，最新的例子就是人人车裁员事件。
2月18日，人人车CEO李健在内部信中表示，人人车将开启战略升级，成立8000万元扶持合伙人基金，开启平台化运营，将交易流程中原先自营的销售及评估环节开放。销售和评估师将从雇佣制转变为合伙人制，由此负责相关工作的人员也将不再是人人车的员工。
虽然人人车将此称为战略升级，但看多了互联网公司裁员的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又一种变着法裁员的新说辞罢了，而背后的原因也同样是难以盈利，资金短缺。
2014年成立至今，人人车共完成6轮融资，累计获得7.6亿美元的投资。最近一次的F轮融资是在2018年4月，由高盛、腾讯和滴滴共同投资3亿美元。但这么多融资在二手车电商大战中仍然人人车显得捉襟见肘。
二手车电商行业发展至今，虽然声势很大，但盈利一直是难题。持续不断的广告战、线下高额的开店成本、大量销售人员带来的人员和销售费用，可以带来收入的主要就是卖车赚取的差价。但这些电商平台又不断声嘶力竭地嘶吼“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进一步将可盈利空间压小。
以优信为例，其在2018年公布的招股书显示，该公司2017年总营收为19.51亿元，同比增长136.7%，净亏损约27.48亿元;其中在销售和营销上的投入达到了22.03亿元，占同期总收入112.9%。
此后发布的2018年三季度财报显示，三季度市场销售及营销费用营收占比为87.5%，2018年第二季度为91.6%，2017年同期为100.0%。虽然有较为明显的下滑，但高达近90%的营收占比仍然明显地表明，二手车电商在该项费用上的成本压力有多么的大。
优信市场销售及营销费用历年营收占比。
再进一步分析，在优信2018年三季度营收中，来自金融业务的收入占比过半，通过2C交易促成收入为1.4亿元，在总收入8.6亿元中仅占16.3%，还不及当季度2.1亿元的营销费用。
由此可见，若没有金融业务的支撑，仅靠卖车，优信现在仍然会是巨额的亏损。而这一结论放在人人车和瓜子二手车身上，同样适用。但人人车的金融业务做得并不出色，也使得其失去了这个可以获取高毛利的业务来支撑大盘的运作，落得如今这个局面。
对比之下，刚于今年2月28日宣布从软银手里获得一笔15亿美元融资的瓜子二手车母公司车好多集团，短时间内可以不必为资金发愁。不过另一个事实是，广告打得最猛的瓜子二手车要实现盈利目前来看仍很困难。
“你说杨浩涌他不想挣钱吗?他也想盈利，只不过在寻找一个平衡点。”罗磊表示，“所有电商平台在发展初期，更注重效率和规模，它对效益这一块看的并不是很重。当发展到一定规模形成壁垒后，我想它的下一步发展重点就是效率和效益的统一。”
再说回3·15。当年还是老大哥的车易拍，被央视3·15曝光后，就此跌落谷底。最后的命运是，被阿里巴巴投资的汽车电商大搜车于2018年4月3日并购，成为后者业务布局中的一环。
时隔3年，在即将到来的2019年央视3·15晚会上，会否再有二手车电商平台被点名，我们还未可知。但随着行业增速变慢，只会烧钱不会赚钱的公司要想活下来，恐怕是很困难的。
